Punctur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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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伽小」情潮2

▎“那双湛蓝的眼睛里,翻滚着一阵战栗的情潮。”


·古代架空正剧向狗血长篇paro,双方各种意义上的极限拉扯,HE

·OOC警告嘎,写得不好先道歉(鞠躬)

·前篇可以不看,对本章阅读无障碍

·以下是一点阅读本章前需要知道的小tips⚠️:


#左徒:“入则与王图议国事,以出号令;出则接遇宾客,应对诸侯。”——《史记》  可以理解为要帮皇上参谋,还要外交的职位。(真实常识)


#雪隐:古代版卫生间的雅称。(真实常识)


#北域:阿德里国和灰洲都在北方,阿德里又在灰洲的东方。提到北方就是描述地理位置,但出现“北域”就是特别指代阿德里。(作者编的)


#通信术:两指并起,按在太阳穴上,右眼变为蓝色。就是通讯系统的古代版平替,可以视频、语音等等,功能齐全,而且通讯时双方的声音不能被除通讯人双方之外的人听到,视频画面也只有通讯人双方看得见。(作者编的)









星国、灰洲皆是中原割据一方的大国。两个国家以白渚江为界,划南北以治之,星国在南,灰洲在北。如果忽略灰洲边疆守军几次渡江来犯星国边城,彼此间明面上的关系倒也还算说得过去。


而这两个总是干瞪眼的国家,都出了不少奇人。


星国这边比较远近闻名的就是宅王府。


宅王府是真厉害,上边出过在机械上堪称宗师级别的人物——老宅王,宅在佳;下边又出了个子承父业的小宅王,宅博士。就是这位小宅王属实是挺另类,在朝中只挂着个大博士的闲职,整日待在王府里,成天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出来,就是不肯出王府上个朝,都没人知晓他何名何字。是以,人皆直呼曰“宅博士”。


宅博士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他捣鼓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放到边疆守关的军队里还真挺好用,至少能把灰洲的守军通通赶回江对岸去。也别小看他的名号,这位宅博士可是举国上下唯一的异姓王,更是圣上在武器制造上的心腹,虽不曾上过几次朝,实际却是朝野里举重若轻的存在——他是与皇权比肩的一字并肩王。


可他却不曾娶过王妃,亦未曾有过什么女人,听说单相思着个叫桃子的名伶,身为权贵真是古怪得很。但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五个孩子,而那五个孩子的名头,如今却早已大大盖过了他。


长子开心,天生力大无穷,能一下子拉开六钧大弓,一箭更是可以射穿山石。他是天生的武将,十七岁便只身杀入敌营,取回大将首级,一时风光无限。皇帝封了他左将军,便将边疆驻兵一股脑全塞给了他,是以开心四年来竟难得回京一次。


王府上下的独女甜心,自幼生得一副美人相,头脑还一等一的好。她熟读四书五经,通晓古籍孤本,在医药上的天资更是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自惭形秽。皇帝封了她个川阳郡主,赐她与公主平坐,甚至还有意叫她嫁进帝王家,做东宫里端庄贤德的太子妃。甜心不干,反倒去披纱济世,拿薄纱遮了脸便四处救死扶伤。是以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没嫁出去,倒成了几位公主的密友。


三子花心,颇有一般异域颜色,这让他在中原国家里格格不入,却因为他一身倜傥的风姿而使他又备受瞩目,星国的闺中女子无不憧憬着嫁作宅王府三世子的世子妃。一头如日般灿烂刺眼的金发,生得一张分外妖冶昳丽的脸,他是京中世家公子堆里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。“无意里京中回眸笑,闺女儿掷花误终生。”这话便是说他每每上街,便被各家女子掷鲜花于怀,以示思慕之心。说来,花心在朝中的官职更是不小,年纪轻轻便官至左徒,未来不可估量。


四子粗心,一头微微卷着的头发,老老实实的,看起来朴实又可爱。他自幼便对机械感兴趣,在朝中挂着个工部的虚职,整日待在王府里与宅博士捣鼓些小发明,竟也很做出几番成绩来,星国的不少武器都是他研制出来的。是以身为宅王府四世子的粗心,渐渐成了工部底下军器监的掌权人。


小世子小心,天生体弱,自幼便随某位武坛宗师习武,练得一身好体术。因与太子同岁,曾在宫中以“小住”之名伴读,却在秋日游猎中无意拨得头筹,自此备受瞩目。两年前不知为何身受重伤,被送至青云山明德古寺休养,从此便再无人听闻其消息。


这便是宅王府上五位后生的名声。各个显赫,各个出风头,朝中哪个会不嫉妒。如果不是风头盛得连皇上都忌惮了,开心怎么会轻易就被派去多为太平的边关驻兵,四年里才难得回京一次呢?


说完了星国,再来聊聊灰洲。


灰洲是个没什么颜色,甚至于有些黯淡的国家。听名字就知道,灰洲人的喜好偏向于暗一些的颜色,这样喜好的国家在中原出现本就稀奇,灰洲作为存在于中原甚至还割据一方的大国,就更稀奇了。灰洲倒也没多少举世闻名的人物,唯一的一个还不是灰洲人,只是为灰洲做事而已。


这人的名字叫伽罗。


说起来,这人仅过去了二十八年的人生还真是波澜壮阔,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可以和灰洲异常贫瘠的国史媲美了。


北方曾有过一个灿烂而强大的国家,叫阿德里。阿德里族,曾是世上唯一留存下来的异族。传闻异族人皆有异能,阿德里族便是如此——阿德里人可以凭空变出各种东西。但还没有人知道,为什么异族人会有这样的能力。


抛开这些不谈,阿德里也足够伟大。阿德里一族最负盛名的有三样——阿德里的武器,为战斗而生的阿德里人,以及取之不尽的阿德里山矿脉。


所有人都惊叹于他们的强大,所有人都忌惮着他们的强大,更重要的是,所有人都觊觎着他们的强大。没有人不垂涎阿德里所拥有的、中原里最大的矿脉。


五年前,阿德里不负众望地灭亡了,因为内部的叛徒与外敌勾结。周围的国家不知为什么并不去瓜分那大片的领土,连那条矿脉都只敢暗地里偷采,似乎都在忌惮那个曾经显赫一时,却早已不在了的国家。


阿德里不立皇帝,只有三位长老坐镇,但却有战神一脉。这所谓的战神一脉,世代单传,为守护阿德里而生。伽罗就是阿德里最后的战神。在他二十三岁那年,阿德里国破一战爆发,北域的蓝宝石就此覆灭。


伽罗从此下落不明,被称为“北域的孤狼”——他是北域最后的战神。


但现在,伽罗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、灰洲最锋利的刀。他为灰洲里地位仅次于皇室的司令官效忠,曾被派去各个国家攻打城池。伽罗那一头荧蓝色的长发实在太过特别,所有人都认得出来。这个不知为何投靠灰洲的阿德里末代战神,一跃成为了各个国家皇室的心腹大患,没有人希望热衷于侵略的灰洲拥有阿德里出了名的战斗机器。


结果呢,现在伽罗到星国去刺杀宅王府小世子小心,是以又一次失踪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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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高的灰座上,坐着个矮小的老头,他的身材与他的座位并不相符,显得他看起来还有些窝囊。


听着阶下的手下一条一条汇报,司令皱起眉头,抽了一口烟,吐出一团浓烈的烟雾。本来是打算让人在孤水关做掉伽罗的,司令知道伽罗并不完全忠心于他,这让司令很是忌惮。结果手底下的人回来,只说伽罗失踪了,没法保证他死了,这让司令有些焦虑。


如果伽罗没死,那他无疑将这么一个战斗机器推向了灰洲的对立面。他怕自己头上的那几位大人不悦。


正恼怒着,司令就看见一个荧蓝色的身影缓步往殿内走来,笔直高挺,一身的冷意。伽罗几乎是板着脸走过来,然后单膝跪在阶下的,并不肯向司令行跪礼,而是遵照阿德里的单跪礼,这一点倒是一如既往。


司令阴沉着脸,开口道:“伽罗,你可认罪?”


一盏茶的时间过去,伽罗从大殿离开了,留下大殿里被气得剧烈咳嗽的司令,无视司令阴毒的目光,自顾自抬脚离开。


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,看着他挺直的脊梁,司令虽然正气在头上,看着伽罗的背影竟也笑出了声。那笑声即为刺耳,传到伽罗的耳朵里,让伽罗感到分外别扭。他蹙着眉,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。


司令仿佛在自言自语:“没有证据指明是我吩咐人干的,板着脸也没用。走了也好,省得总给我找气受,还不好好给我做事。”


忽然,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一身黑袍的女子。她摘下连帽,露出一头高高竖起的桃粉色的直发,笑得妩媚又戏谑:“他身上的毒好像被制住了,有意思,失踪了这么一遭,竟然还能找到高人把我的毒抑制住。不过,我自认我的毒非高手验不出来,那么,司令阁下,他是如何发现自己身上中了毒的呢?”


司令心下一惊,额上不自觉地冒出几滴冷汗:“这件事属下不知,属下知晓的只是他失踪的消息,并未探明他在星国遇到了什么人啊!请大人恕罪!”


粉发女子轻笑一声:“没那么抬举你。你没那个本事。”


司令颤抖着应过,用宽大的灰色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。粉发女子愈发戏谑地看着司令,眉眼一挑,手中便飘飞起几片柔软的花瓣,在她指尖萦绕曼舞。她悠悠然说道:“放他走,还算你有点脑子。我会告诉那位大人,给你记一笔小功的。”


司令顿时心下一喜,忙道:“谢过大人!”


粉发女子看着老头欣喜的神色,慵懒的笑容里满是轻蔑。不谈别的,灰洲司令作为一个棋子,很称职。至于伽罗嘛,没关系,总有一天,他会把星国里那五个异族人也带到他们面前的,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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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疆的风景不好看,连绵起伏的群山银装素裹,灰蒙蒙、光秃秃的山体上是白茫茫一片,鹅毛大雪已连着几日在这里肆意纷飞,满目肃杀,无甚颜色。一身枯枝败叶的老树盘根错节,树干上是扭曲的树瘤,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,松弛的皮肤皱巴巴堆积在一起,分外难看。


早已风雪弥漫的、没打扫的战场上,是一具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,有叠在一起的,有挤作一团的,却偏偏没有一具有生命的。


毕竟都是尸体,毕竟都是战争的产物。


小心从腰侧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银晃晃的长柄弯刀。这刀刀身细长轻薄,刃边极为锋利,似乎可以削铁如泥,一看便知是出自手艺极为老成的匠人之手。


他拿刀指着一具着黑袍的尸体,微微挑开尸体上的黑色轻纱,露出右手臂上手肘的一节,便看到上面一个显眼的、血红色的印迹。


小心眼眸一冷。


有些嫌弃地将刀擦干净插回鞘中后,一身玄青色的青年便抬起右手,并起两指,按在太阳穴上,原本酒红的瞳孔,竟渐渐变为了淡淡的蓝色。


“小心?”


熟悉的、阳光的男声似乎从耳边传来,裹挟着冷风的寒意,掺杂着飘雪的疏离,却有着几分割不断的情谊。


开心透过正互通的右眼,看到了战场上雪也埋不住的那个血红的灰心印迹。


“看到了。”小心的语气淡淡的,没什么感情,也没什么波澜,“那群人确实插手了。这个,通知博士吧。”


 开心原本挺欢快的语气霎时严肃起来:“知道了,我马上传信回去。今年宫里不太平,咱们也早点回京吧,博士上次来信说很想咱们呢!”


“好。”


话音刚落,原本还泛着蓝的右眼渐渐黯淡下来,变回了原先漂亮的酒红。


青年垂下手,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尸体,转身,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城门走去,留下风雪中一个在厚衣眷裹下仍显单薄的、玄青色的背影。


纤长的睫毛在寒风的嚣张中微微颤动两下,落了一片雪花,他面色却不变。


其实小心每年都回京中,只是外人不知、旁人不信。什么身受重伤上山休养,更是鬼扯、胡诌,不过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为何上山隐匿起来罢了。至于常年镇守边疆的开心,同样是每年回京,不过是偷偷的,至少避开了皇帝安插在军营里的亲信。


但这些哪能跟别人说呢。


小心想着想着,思绪就飘到了脑海中一个荧蓝色的身影上。


伽罗说会直接到京城的宅王府上寻他报恩,既如此,那还是早些回去的好。有些事情也该和博士他们说说,顺便,向他们介绍一下伽罗。毕竟,不出意外的话,未来很长一段时间,他们都要和伽罗打交道了。


趁着茫茫雪色,小心披着满身的月光,闪进了边疆的军营——孤水营。轻车熟路地绕到最大的军帐后,小心一掀帘子,就看到开心在里面大啃烤羊腿,嘴上一圈油。


“……走吧。”小心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鲁班锁,随手就解了起来,“不是说早点回去么。”


开心闻言,马上三口两口啃完了手上的烤羊腿,抹抹嘴巴,站起身来道:“行啊,就是这几日天气不好,这边好几座城都下了大雪,恐怕行程得耽误半日时候了。”


小心点头:“无碍,总归能早几日。”


开心道:“小心,你在关外看到了多少灰洲的血印人啊?”


“十几个。已经算是他们倾尽全力了。”


“他们打阿德里的时候也用了这么多血印人吗?”开心问道。


“更多,几十个。”小心手上的鲁班锁似乎卡住了,这使得小心眉头一皱,“阿德里族本就是异族,自然派的血印人更多。”


开心接着问道:“小心,你说,灰洲的血印人和天生的异族人——就是阿德里人,谁比较厉害啊?”


小心一顿,似乎想到了什么,眼神冷了下来:“血印人。他们被改造过,从幼年开始。”


一时,两人皆是无言。为了侵略,为了战争,灰洲真的没有底线了吗?把孩子抓过去做成血印人,伤害一个个无辜的孩子,他们还有人性吗?


帐外满城风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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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开心和小心悄悄回到京城时,已入了十二月。京城里还是没下雪,各家各户倒是已经挂起了红亮的灯笼,有些还挂起了腊鱼腊肉、腊肠之类,洋溢着过年的喜悦气氛。


“所以,伽罗是血统最纯正的异族人。”宅博士若有所思地说道,“但灰洲并不把他当成制作血印人的难得‘原料’,只是把他当战争的武器用。真是怪了,难道伽罗身上有什么是让他们很忌惮,以至于不用他的血去喂血印人吗?”


“他身上有剧毒,而且很深。”小心抿了一口热茶,“甜心给的草药配方我试过了,解不开,只能先用参片缓解住而已。”


宅博士“哦”了一声,接着说道:“那就是了,应该是司令给他下了毒,想控制住他,但又不能让血印人也中毒,所以伽罗的血不能用了。那我们得注意些,你们也尽量别和灰洲的人对上。”


异族人,这三个字像沉重的枷锁,沉甸甸地挂在宅家五个孩子身上。异族人,指有异能的人,其中以阿德里族为首。据说上古时期异族人比普通人还要多,后来才慢慢变少的,因为异族人和普通人通婚,其后代就会丧失异能。那时候又并没有禁止通婚的概念,这便导致异族人越来越稀少。而宅家这五个孩子,都是异族人。


这是没有办法摆脱的血脉。


宅博士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去消除掉他们的异能,毕竟这是一个普通人的世界,不管走到哪里,异族人都是异类,要么被嫉妒,要么被当作资源饱受压榨和利用。他只想保他们平安,不想他们因为血脉而遭受另眼相待。但是,很可惜,血脉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。


直到五年前,那个由异族人组成的国家,北域的蓝宝石——阿德里,在内忧外患之中轰然倒塌。于是,宅博士让家里五个孩子更要低调行事,坚决不能再动用异能了。本来他们血脉的事情要瞒住星国皇帝就很困难,现在更加不能暴露。


后来,宅博士让开心和小心到阿德里战场废墟去探查情况的时候,发现了一些端倪。


阿德里战场废墟上有相当一部分尸体没有人处理,这些尸体无一例外身披黑袍,右臂手肘上的一节深深地烙着一个血红色的灰洲图腾——一个邪恶扭曲的笑容。


再后来,开心和小心悄悄去灰洲刺探情报时,发现了灰洲的秘密:


他们偷偷搜捕异族人,放他们的血,再经由所谓“大巫”之手,制成血药,喂给被选中的普通孩子,让他们拥有后天改造而来的异能。这样的人,被灰洲称之为血印人,因为他们的右臂手肘处,会被“大巫”的三位护法烙上灰洲的血印。


灰洲的血印人是可以媲美天然异族人,甚至可以超过天然异族人的存在。他们不怕疼不怕死,他们是行走的战争机器。灰洲在所谓“大巫”及其护法的帮助下,改造出了众多血印人,并靠着他们的力量在侵略战争中横扫千军,百战百胜。后来阿德里国在刀疤国侵略之中覆灭后,因为宅博士疑心这场战争中刀疤国赢得太过迅速,便让小心又到战场废墟查看过。果然,在那里看到了没有人收尸的血印人。


也就是说,阿德里国破之战,要么是灰洲暗中帮了刀疤国,要么是那位“大巫”和他的三位护法插手了。


直到这一次灰洲与星国边境起了点小冲突,小心匆匆忙忙赶过去,这便见着了孤水关外横尸在野的血印人。


宅博士一直想探清楚,灰洲那位“大巫”和他的三位护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。但灰洲的人民见战争屡胜,又听信朝中获“大巫”作法之助而取胜,似乎已经将“大巫”奉为了神祇般的存在,连带着他的三位护法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。而灰洲朝中又以司令为首,将“大巫”和三位护法藏得很深,他们的身份自然愈发神秘、难以探查。于是,到了现在,他们手上掌握的信息也很少,只知道“大巫”并不是灰洲或星国人,也不是刀疤国人,更不可能是阿德里族人;而且,不清楚“大巫”到底是不是异族人。


凡是关于“大巫”的一切,都虚无缥缈,正如他“大巫”的身份。


宅博士叹了一口气,抿了口热茶:“算了算了,开心,小心,你们也是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,用过饭就早些去休息吧。过几天要过年了,花心和粗心应该很快就能领了俸禄放官假,到时候好好过个热乎年。”


开心的笑容很是灿烂:“好啊,过年又有好吃的啦!”


“好啦好啦,别太激动了。”宅博士笑眯眯地给开心添了一杯热茶,“甜心正在药房里制药呢,好像不太顺利,你去看看吧。”


小心坐在一旁,微抿着薄唇,看着开心像只欢快的鸟一样飞向甜心的药房,带起的一阵轻风还吹动了小心的两绺黑发,在风里飘啊飘的。他低下头,从怀里掏出来一枚微微发着荧蓝光芒的徽章,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阿德里古图腾。


伽罗,阿德里,异族人,血印人,灰洲,大巫。


小心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和疲惫。他放下徽章,闭着眼睛,一手撑在小几上,另一手捏了捏眉心。连日的奔波和探查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——先是在奔往孤水关时和伽罗在城里打了几架,后来在孤水关外的战场上探查时,又见着身负重伤还中了毒的伽罗。好不容易稳住了伽罗身上的毒,又得拖着他回到青云山,一直耽搁到伽罗醒转离开之后才回到孤水关。几日前赶回孤水关后,终于在战场废墟找到了血印人的尸体,又紧赶慢赶地和开心赶回京城。


他真的有些累了。


作为星国的一字并肩王,宅博士还是挺阔气的,宅王府占地几乎达到了皇宫的小一半,虽然王府上下并没有皇宫里那么多人。当然,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宅博士不娶妻也不娶妾,否则这王府真是够折腾。


小心一个人在后院小亭里坐着。亭中桌案上摆放着的水果茶点还一口未动。他只是静静地倚着,身上的玄色裘皮已经脱下来搭在一旁;他手上捧着个精巧的鲁班锁,眼睛却只是看着亭外小桥流水的残叶败荷,看着堪堪停在荷尖上瘦小的鸟儿。


盯着这院里的风景看了一会儿,小心微微低下头,手指迅速动作之间,那鲁班锁便立时瓦解开来,散成几块。小心面不改色,手上再动作两下,那几块木块又很快地还原成了刚才那个精巧的鲁班锁。


现在已是十二月中旬,便连星国的京城也开始飘起了几点小雪。只是这雪还是小的很,落下来便化了,徒留一地雪水来。起初开心还很是高兴了一会儿,念叨着什么“又可以玩雪了”,结果这雪很不给力,开心望着地上的水渍,失望的眼神足以穿透巨石。


好歹也是休息了几日时间,小心感觉自己已经神清气爽了。就是宅博士依然挺担心他的体寒,虽然也是天生的老毛病了,治不好,但还是让甜心配出来几贴药,好好补了几次。


“哎,小心!”开心阳光灿烂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,接着小心就看到一身绛红的开心飞也似地跑过来,褐发由缀着金丝流苏的赤色缎带高高束起,跟着开心的动作一飘一甩,那流苏飞舞着,像两只金色的蝴蝶。


小心无动于衷,直到开心猛地一下歪坐到他身旁,将他手里的鲁班锁拿走,随手放在桌上,随后塞了张文书给他:“怎么啦?一个人坐在这儿,连东西都不吃。”


说着,开心就从桌上精致的白瓷盘里拿了块蓝紫色的糕点,直往嘴里放:“哎,这是什么新糕点吗?居然是这个颜色,真是好生稀奇。”


小心闻言一愣,急忙道:“别吃——”


“啊?”开心已经咬下半块糕点,定定地看着他。


两人相对无言。小心道:“府上新得了一批他国进献的贡品,里边有一种植物,叫蝶豆花,可以染色和药用。”


开心不明所以:“怎么了?这和糕点有什么关系吗?”


小心面露难色,斟酌片刻,终于还是缓缓说道:“这个糕点,是甜心用那些蝶豆花做的。”


一时间,开心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呆滞住了。


“你怎么不早说啊——!”开心连忙吐出嘴里的半块糕点,随后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离得最近的雪隐。小心面无表情地将开心刚刚塞给他的文书展开,认真看了起来,丝毫不在意正在雪隐里上吐下泻的大哥。


“看什么呢?”


一个略显张扬的男声忽地传来。


小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,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书:“朝廷的文书。”


“这才回来几天啊,就开始看文书了?”来人随意地往桌边一坐,给自己斟了杯刚沏好的龙井茶。


茶盏送到嘴边,新叶的清香在鼻息间萦绕。来人满意地叹了一声,抿了口茶,道:“朝廷的文书都是哄人的,你想知道皇帝的心思,不如直接问我。我这左徒可不是白当的。”


小心面不改色,抬眼看了来人一眼:“你,放官假了?”


“放了,今天去领俸禄而已。”花心谈及朝廷,顿时无聊地打了个哈欠,“朝里那群老东西又在瞎折腾了,过年还不消停。”


小心对花心说了什么不甚在意,主要是花心一身装扮实在太显眼了。他身披一件墨绿大氅,内里衣裳的松柏绿缎子上拿玉色的丝线绣了精细的纹样,腰间的缎带缀着金丝的流苏和玉石翡翠串珠;那一头灿灿金发略有些卷翘,额间系一条松柏绿缎带。


这一身衣裳贵气逼人,很是张扬。但最张扬的,还是花心颈上一条小心从未见过的项链——细细的金链上,缀着一块将近鸽卵般大小的血红玉石,温润又透亮。


“这项链……”小心少有地抽了抽嘴角。一看就不是便宜货,花心不会是被谁贿赂了吧。


“哦,你说这个啊。”花心低头,看了看自己锁骨间躺着的那颗温润的红玉,“东陵街新开了家首饰铺子,我一个月前路过那儿,瞧着挺喜欢,跟我的衣裳挺配的,就顺手买下来了。怎么样,我品味很不错吧?”


京城也没那么太平,带着这么招摇的项链,上了街可别被哪个匪徒给抢了。


小心想着,抿了一口茶,将手中的文书推到花心手边,道:“看看吧。”


“什么文书还要我看?”花心接过来,才刚刚草草扫了几眼,脸色骤然一变,眼神也凌厉起来,连带着语气也满是冷意,“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。”


“不知道。”小心还是淡淡的,“只有这些而已。我估计,在我和开心回来之前。”


花心抿着薄唇,思索片刻,眉头微皱:“我在朝中暂时没发现血印人,但既然皇宫里已经混进来几个了,想必他们要渗透到朝廷里也不会要多久。”


小心接着道:“不一定,伪装得好也说不准。这只是发现的时间,不是开始的时间。”


“不错。”花心抿了一口茶,“或许比我们想得要早得多。本以为灰洲只是把血印人用在战场上,没想到还会用来刺探他国的权力中央。”


“宫里的探子也不敢多探,血印人确实不好对付。”小心从始至终神色不变,“静观其变吧。”


“也没有其他办法了,总不能闯进宫里抓人吧。”花心点点头,随手从一边的盘子里拿了块蓝紫色的糕点。刚咬了一口,花心立刻紧紧皱了眉头,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,大声道:“这糕点也太难吃了吧!府里的糕点师什么时候退步到和甜心旗鼓相当了?”


小心看着不远处正往这边走的甜心脸色一黑,又看了看一旁无知无畏还在大声吐槽的花心,叹了口气,道:“这就是甜心做的。她正往这边走。”


花心一听,心下一惊,抬头,看着往这边走的甜心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,后背冒出冷汗。正准备开口狡辩时,就感觉自己体内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顺着气往上涌。花心实在憋不住,飞也似地往最近的雪隐奔了过去,却发现有人。


花心急得猛捶门:“开门救命啊!!!”


“等一下……花心,你去别的地方吐吧,我还得再吐一会儿……”开心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,“甜心的糕点杀伤力太大了……”


小心望着已站在自己身旁的甜心,看她黑得能滴墨的脸,默默把放在桌上的鲁班锁拿起来,重新开始解。这种时候不能说话,说了也是白说。


甜心在他旁边坐下,随手倒了杯茶,说道:“小心,你的体寒好些了吗?”


小心点点头:“补药很管用。谢谢。”


“没事,配药本就是我的工作。”甜心微微一笑,喝了口茶,“总是到处奔波,说是送你到青云山休养,到头来还是让你受累,休养也没休养好。这次回来就多待些时日吧。”


“回到青云山,可避皇帝眼目。”小心淡淡道,“我留得久了,皇帝又要猜忌。”


甜心没说话。小心说得对,宅王府这几年风头太盛了:开心有战功,甜心披纱济世饱受百姓赞赏,花心官至左徒,粗心包揽工部武器制造。宅博士这一字并肩王的位子越坐越稳,皇帝便愈发不安。小心本就曾在游猎中拔得头筹,如果不是“上山休养”的话,皇帝只会对宅王府更加猜忌。


现在的宅王府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,就有可能被皇帝安上任何罪名给抄了;再加上他们五个的异族人身份皇帝并不知晓,一旦知晓了,还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利用他们。


这种时候,不能冒任何的险。


小心将那枚发着荧光的徽章掏出来,又拿出块玄色的帕子,指腹在上面凹凸不平的阿德里古图腾上摩挲两下,随即轻轻擦拭起来。


甜心给自己添了茶,看着小心的动作,忽然想起什么,道:“哦,对了。小心,你上回要我解的毒,我研究过了。伽罗身上的毒确实很深,至少五年有余,却深不至死,更像是控制人的毒,而不在毙命。真解起来很麻烦,我还得再研究些时日。”


“没事,我给他含过参片,可以撑一些时候。”小心淡淡道,“毒多半是灰洲的,应是司令控制他的手笔。”


甜心道:“不过你上回寄来的血样还是少了,能想办法再弄到一些吗?”


“伽罗说过,会至府上报恩。”小心顿了顿,“他认我是救命恩人。”


“你本也是他救命恩人啊。”甜心说道,忽然又想起什么来,“等等,小心,你刚才说,这毒很有可能是灰洲的?”


小心点点头。


甜心一对秀眉紧蹙,沉吟片刻,道:“那就是了。我是说,这毒怎么如此像血印人的血——我明白了,伽罗身上的毒,恐怕和灰洲喂给血印人的血药出自同一人之手,或者说,都是‘大巫’和他那三位护法的杰作。”


真棘手。小心想着,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。他道:“要不要,告诉博士?”


“还是说一下吧。”甜心站起身,“临近年关了,灰洲也会派使者来京城的,博士知道了也好多做些准备。”


小心略一颔首:“我会待到开春。”


“总是走得急。”甜心无奈地叹了口气,一头绿沈的长发披在身后,和着她一身绾色的衣裳,“什么时候,你不用再回青云山了,就是太平了吧。”


小心闻言,眼眸一暗,垂眼看着手中擦拭得干净的徽章,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下,仿佛细碎的雨丝。他抬头,就看见亭外大雪飘飞,如柳絮因风而起,洋洋洒洒就降下大片大片的茫白。


“啊,下雪了。”甜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,她伸出手,去接亭外的雪,雪花落在她手上,化作几滴冰凉的雪水,“真好,过年时的雪景最好看了,红墙白雪的,像画一样。开心终于有雪可以玩了。”


京城里居然下雪了,好生稀奇。小心想着,又望向亭外那一片残叶败荷,思绪却飘忽着飞到了脑海里模模糊糊的一抹荧蓝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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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,下雪了。”身披厚袍子的老爷子眯着眼睛,提起细长的烟杆子递到嘴边,“嗬,来年可是要丰收啊……”


旁边另一桌坐着个头戴竹笠的男人,闻言只是眼眸一暗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他抿了抿唇,站起身来,在桌上留了酒钱,便上客栈二楼去了。


回到自己的客房,男人摘下竹笠,露出一头高高束起、微微卷翘着的荧蓝长发,以及那一双泛着莫名心绪的、湛蓝色的眼睛。


伽罗在客房窗边坐下,看着窗外飘落的雪,又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京城光影。


和司令断开后,赶了好些日子的路,伽罗才赶到这里。现在这位置,已是离京城只有几里路了。很快,他就能够进京城里去,去宅王府上,找他的恩人,报他的恩。


恩人,小心。


伽罗又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上涌,仿佛一提到这个名字,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略有些单薄的、玄色的身影——明明淡如天山不化雪,却长了一双酒液般暗红昳丽的眼睛。


窗外大雪纷飞,北方吹来的风里,带着浓烈的寒意,刺骨的冰冷直逼人心。伽罗打了个喷嚏,将窗户关上了,转身,倒在床上,准备睡觉。


北域的孤狼心里有了人,孤狼自己却不知。






TBC.

By   刺



P.S.下次更新遥遥无期,只能寄希望于下次周末熬大夜爆肝了。还是建议养着,估计这样的篇幅还要写两篇的样子。



二编:脑子离家出走了,才发现标题章节数错了,是第二篇不是第三篇……(滑跪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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